中国网民:时政议题穿身上

作者:韩咏红   来源:联合早报网
 
韩咏红 北京特派员

  中国民众通过互联网议论时政蔚成风气,以网上热点话题为设计主题的时政讽喻符号与T恤也变得热闹异常。

  “草泥马”、“央视大火”、“脱吧,到你了”、“70码”/“欺实马”、“江山如此多娇”、“GFW”、“绿坝娘”……今年上半年一连串的网络热点,都成了不同的主题T恤。网络上的设计师们发挥巧思,将政见与愤慨进行“图像化处理”,看似无厘头的画面隐藏对管制互联网、官员逃避监督、司法不公等现实问题的讥讽。

  从网上诞生,也通过网络销售,送到现实世界的订户手中。处在虚拟与现实、公共表达与私人穿着之间的模糊地带里,暧昧的时政讽喻T恤反映中国民众拓宽言说空间,争取表达权的努力。

  在另一方面,这些T恤日益活泼、时尚化的设计似乎又表明,与主流政治不同调不再只是公共知识分子的特点,还渐渐成为网络时尚。它像一种时髦行为,好玩而且可以用来消费。

  年初蹿生的“草泥马”,可能是今年以来最隐晦、泄愤色彩最浓厚、又流传得最广的一个时政讽喻形象。

  懂汉语的人都知道,“草泥马”取自汉语粗话谐音,是辱骂他人的下流语言。吊诡的是,“草泥马”所针对的恰恰是今年1月中国政府整治互联网低俗之风的专项行动,网民以“更低俗”对抗“反低俗”,标榜拒不妥协的姿态。

围绕“草泥马”的母题,网上出现了包括童声版的“草泥马之歌”,视频《马勒戈壁上的草泥马》,以及至少五六个版本的T恤、毛绒玩具等等。其故事说勇敢、顽强的“草泥马”因居住的马勒戈壁被“河蟹”(网络暗语,指中共“和谐社会”的执政理念)所破坏,因而与河蟹展开大战,最终击败河蟹顽强生存了下来。
  继草泥马以后,中国2月、3月接连发生两起全国热议的新闻:央视配楼着火,以及某官员反问媒体:为什么官员要申报财产,老百姓怎么不申报财产?

  当时,以“央视大火”为主题,以及取材自《南方都市报》一则同名漫画的T恤“脱吧,到你了”的相关T恤,也在网上热卖。

  不久后,诞生了几个月还在“顽强”生存的“草泥马”添了表弟——“欺实马”。5月初杭州发生阔少闹事飙车撞死人案,证人目击死者被撞飞20米远、5米高,但是警察第一次通报时称肇事司机只超速达到每小时70公里,引起杭州市民与全国各地网民激愤。此后围绕“70码”与“欺实马”做文章的T恤,也开始在网上出售。

  接着,围绕社会议题制作讽喻T恤仿佛成为一种必然,5月末的湖北修脚女邓玉娇杀死求欢官员案件,也刺激出一款新T恤。这款比较直白的T恤,正面是邓玉娇的照片,提款语带双关写道:江山如此多娇。

  不过,要论“娇”,前述所有形象在“绿坝娘”面前都得甘拜下风。顾名思义,“绿坝娘”是对工信部新采购的一款网站过滤软件“绿坝”的调侃。根据工信部的指令,7月1日起所有在中国境内销售的电脑都要随机配送“绿坝”,激起网民群起反弹。

讽刺政治有钱赚

  在网上售卖时政讽刺的T恤,或者将这类T恤穿上街,不同人的出发点并不完全一致,不同主题T恤所涉及的风险也高低不同。像衍生品最多的“草泥马”,一些设计师可能是抱着好玩兼牟利的心理。而事实也证明,将政见包装成商品借互联网出售,是门有利可图的小生意。

  据本报了解,“草泥马”玩偶的构想最早来自网络论坛小组的年轻人,他们第一次试推出了2000个产品,一下子悉数卖光。

  也有品牌设计师拿“草泥马”作为创作灵感。如上海的设计品牌LHOUSE的产品栏目里,就有男女装各一款“草泥马”T恤。LHOUSE设计师在回答本报电询时,一再强调其设计:“没什么意思,就是恶搞,没有什么政治含义!”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这么幸运。根《南方都市报》报道,今年初,重庆网友印制了以反对当地公交涨价为主题的T恤,结果卖家被警察找去配合调查,衣服被查扣。
  大批人同时穿着某一主题的T恤穿街过巷,形成有组织的行动显然也是不被允许的。当邓玉娇案件审查的过程中,有民众穿着“江山如此多娇”的T恤上街,据说被当局扣留。

  谈到网络T恤的兴起,同济大学文化批评所研究副教授王晓渔受访时说,这会成为中国的特殊文化现象,正是反映了国内信息流通依然很不通畅的现实。

  王晓渔说:“如果是在言说权利非常畅通的环境,它并不构成一个特殊的文化现象。但是现在公共表达有很多的限制,所以文化衫变成了特别的媒介。”

  T恤代表了介于公共表达跟个人穿着之间的模糊地带,将政见穿在身上,实际上是试图利用模糊地带以突破舆论的限制。

  王晓渔说:“在西方国家,文化衫更多是一种艺术或者个人的情感表达,在中国它变成一种公共表达权。”

  以批评时政,表达立场与观点为主题的T恤的兴起,属于近期的事情,这是网络影响中国社会、中国公民意识抬头的另一种证明。然而,从网络上发展起来的T恤,也出现大多网络热点都有的共同特性:在网上议论得很热,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被谈及。例如在中国的街头,外人就很少看到有人穿时政讽喻T恤上街。

  对此,王晓渔指出,T恤的象征意义要大于实际影响力。“虽然可能很多人不了解它的意思,但是即使少数人穿着这个文化衫上街,文化影响还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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