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辞学:从草泥马到欺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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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的新辞学正以独特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方式生长着。就像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会跳出写着新辞的小动物来。以前这些新辞也就是在网络里才流行的网语,如今已经能迅速地从网络里杀到现实社会中了。如:

打酱油

正龙拍虎

俯卧撑

山寨版

躲猫猫

被自杀

跨省抓捕

70码

五米高处看风景

在对旧的政治话语进行了颇有娱乐价值的嘲弄之后,新辞学就转向了自建民间话语。这个民间话语体系一经现出雏形,就立刻受到追捧。网友们为自己的创造力而欢呼,媒体也用引号加以推介。而谷歌、搜狗名下的输入法软件也不断把流行的新辞放到自己的辞库里,以助新辞学一臂之力。

娱乐终于不再是单纯的花边儿式的娱乐,而被加入了社会政治批判的元素。这样的元素虽然还没有广泛传染到流行歌曲等娱乐作品上,但已经打入了流行时尚圈子的内部,成为了更为另类的流行元素。

而伟大的汉语在此刻表现出了难以估量的创造力,超脱开语法的束缚,畅快淋漓地捏出一个个的语词小泥人儿。那么,伟大的汉语女娲是用了怎样的手法来创造的呢?

第一个方法是谐音。像:

草泥马,是“操你妈”的谐音;

河蟹,是“和谐”的谐音;

吻花哭驴,是“文化苦旅”的谐音;

欺实马,是“70码”的谐音。

谐音后的新辞,去除掉了谐音前词的呆板、晦涩、郑重,代之以奥运吉祥物一般的生动活泼,好像立马就能蹦到你我面前似的。这样的新辞特别适合制作成卡通形象,有生命力的东东总是更容易流行,也就可以借助着流行而嘲讽到底了。

 

女娲姐姐的第二个方法是造出新成语,并给出类似《成语词典》那般煞有介事的解释。这已然不是在《记念刘和珍君》上作些改动而成《记念武藤兰君》,而是完全地有鼻子有眼儿地创造新辞了。正如台湾有“三只小猪”,大陆的就更多了。如:

【经典的四字成语】

正龙拍虎

秋雨含泪

兆山羡鬼

跨省抓捕

【新辟的三字成语】

打酱油

俯卧撑

躲猫猫

【“很”的五字成语】

很黄很暴力

很傻很天真

这些新辞朗朗上口,很好地继承了汉语成语瑰宝的精髓所在,又能切中时弊,而这更是中国成语的成因。在若干年后很有可能进入《成语词典》,但在此之前早已进入了公众的心典。

汉语女娲的第三个方法便是改变现成的语法,以期获得特殊的语感效应。最典型的就是将不及物的动词(这好像是英语语法了)作成被动式,譬如:

被自杀【其实“自杀”本就是被动式,即:被自己杀;因而,这是一个很特殊的被动式组合,即:被被自己杀】

被躲猫猫

被中毒

被坠楼

被民主

被幸福

被自由

被站了起来

而后,被动式的语词也可以应用到那些及物动词上去,从主动式变成被动式,正好表明了被动式主语的无奈:

被代表

被平均

被煽动

被领导

被愚乐

被革命

被改天换地


  而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将新辞归入俗语、流行语。如:
  结构性调整【很神秘的结构域调整】
  环比增加
  与国际接轨
  具有中国特色
  摸着石头过河【满手都是泥】
  待业——>失业——>创业【指的是同一类人】
  稳定压倒一切【也压倒了正义】
  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在五米高处看风景
  好五倍
  五毛
  你太有才了
  XX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XX很着急,XX很生气 

  有图有真相
  无评论,不新闻
  
  伟大的汉语女娲就是要不断地穷尽着汉语的可能性,就是要把汉语玩偶弄得跟人类生殖体系似的,一代代地变异下去。变异有时候表现为DNA复制的误差,而在造词法中也有这样的,有些错误的理解、写法、说法反而站了上风,成了约定俗成。成语“逃之夭夭”就是这么来的【本为“桃之夭夭”】,还有“封建制”、“刑不上大夫”、“朝三暮四”,各有千秋啊。
  而如今,电脑输入法也在不断提高着人们故意犯错误的能力和以讹传讹的本领。以下是网络上流传的一段“最厉害的拼音打字高手”的佳话:

GG:你嚎!

MM:你嚎!你在哪里?

GG:我在王八里上网。你呢?

MM:我也在王八里。

GG:你是哪里人?

MM:我是鬼州人。你呢?

GG:我是山洞人。

MM:你似男似女?

GG:我当然是难生了。你肯定是女生吧?

MM:是啊。

GG:你霉不霉?

MM:还行吧,人家都说我是大霉女。你衰不衰?

GG:还好啊,很多人都说我是大衰哥。

MM:真的呀?咱们多怜惜好不好?

GG:好鸭,你的瘦鸡号码多少?

MM:咱别用瘦鸡,瘦鸡多贵呀,你有球球吗?

GG:有啊。

MM:你球球多少号呀?

GG:********,你真可爱,我很想同你奸面。

MM:慢慢来啊,虽然隔得远,蛋也有鸡会啦!

 

于是,拼音打字高手们陆续贡献了:

美眉

帅锅

斑竹

河蟹

米国

基国

这样紫啊

自然还有:

妓委

同痔

砖家

叫兽

伪光症

阳物运动

入了这个裆


  意义有时候就来自于女娲姐姐的天然造化,来自于无意与偶然的机缘,来自于约定俗成下的心领神会,来自于语词的流传、交换、增值,来自于网络那无限的创造力。
  

说完了女娲姐姐,再来说说仓颉哥哥。
  这仓颉哥哥的最大贡献,莫过于使象形文字向单音节的字词发展而去、一骑绝尘。伟大的汉语造词法,使得敏感词的禁止与屏蔽遭遇到难以克服的困难。当屏蔽或禁止时,只能针对多字词,不能针对单字词。因为单字词的使用太过广泛,一旦禁止简直就是让人作哑巴了。即使是在皇权专制的年代,需要避讳的单字词也很少,这又逼着皇家创造或移植出单独归其使用因而含义单调的单字词来,如:朕、薨、【日月】空。
  在网络时代,想躲过敏感词屏蔽就更容易了。譬如:自由。若它是敏感词,那么也只能在监控数据库里输入“自由”以及[考虑到插入情况时]“自-由”、“自×由”、“自*由”、“自X由”等,但这样还是无法穷尽插入情况。如此,就为“自由”的相对自由赢得了空间。
  而火星文的出现,更像是为了躲避敏感词而特别制作的。它不过是在正规汉字上加一些偏旁部首,仿佛汉字进行了伪装或躲在树林草丛中似的。但还是可以辨认出来其原字的,读起来也无甚么障碍,只是增加了些许趣味。
  
  宣传是成本最低的暴力,因而宣传机器实为暴力机器的前置。而政治的危机恰恰是从政治笑话开始的。政治笑话意味着宣传的终结,意味着宣传的负效应开始了环比增长。叨唠着陈词滥调的宣传机器越来越没脾气,于是乎暴力机器开始露出它的獠牙。

在政治笑话之后,就是新民间话语的兴起。这或许也是被逼无奈就像黑话的产生,但这更是自娱自乐就像戏剧的出现。新民间话语是新辞学的作品,使用的也是新辞学的语法和语汇。而新辞学的语法和语汇因为网络这个语言交流平台的高效率而迅速地成熟着,也就更快地侵蚀着政治话语的领地,融化着党的喉舌。直到有一天,那些主流媒体再也找不到含在嘴里几十年的党的舌头了,或者说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

解构与建构本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个出生了,另一个也就哇哇坠地。在新辞学里也看得很清楚,讽刺政治话语的人绝对不愿意再用原来那一套,而是白手起家新建一套民间话语,哪怕是山寨版的。想当初,这政治话语也曾经是一套新的另类政治话语,是对主流正统的极权话语的颠覆。但何以它又成了自己的反对者的后继呢?

  呵呵,新政治话语脱胎于旧的政治话语,它们产生的方法和经历大致相同。基本来说,就是用漂亮的辞藻来伪饰极权的意图。这样漂亮的辞藻无非是民主、自由、人权一类的,以此来争取自己的话语权和政治权利。一旦得手,立刻就恢复到旧政治话语的面目。这样的政治话语,仅仅是在颠覆,而没有进行多少解构【三民主义话语对皇权进行了解构,而共产主义话语未对极权作出解构】。这又是为什么呢?

  原来,政治话语尚属于精英话语,只是少数人参与创造而成的。它未经过新辞学的历练,词源紧张,词汇困乏,语义单调,说着说着就成套话了,流着流着就成烂汤子了。它经常使用国家、人民、党、政权、建筑、主义、运动等空泛的字眼,以空对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的。它本身就是一种充满了极权意味的话语,即使它身披着民主自由博爱的棉大衣。它对民主、自由、人权的定义都是独断式的,以最为空泛的人民代替了公民,以国家代替了家庭,以整体利益代替了个体权利。这样的话语即便是处于非主流地位,也一定会与主流的政治话语在历史的长河中同流合污的。

  这样的政治话语只能居于庙堂之上、文件之中,难以活在广大公众的日常生活中。而一旦它依靠宣传机器强行进入到日常生活,就会被肢解、解构,被玩笑化、荒谬化,从而变成民间新话语的一个资源。
  而新辞学常常是从最具体的事例当中提取出语词元素,组成新词后才扩大它的意义内涵,这与政治话语完全是相反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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