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个南方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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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原从前在南方报系做事,后来回了老家的《南国早报》做副总编,江湖人称流氓原传可能是因为刊发少年邓森山戒网瘾被殴打致死的新闻而被撤职。
下面是前南方体育的老大现潇湘晨报老总龚晓和刘原本人的3篇文章,尽显南方风流。
我们这一行没有故乡,只有日复一日的伤,只能没完没了地在路上。
大地之上,到处孤魂野鬼。

没有故乡,只有伤
龚晓跃 http://blog.tianya.cn/blogger/view_blog.asp?BlogName=gongxy&idWriter=0&Key=0
我的朋友刘原,因为犯了某管制部门的忌,前些天被撤了职。
  他给我留言,通报这个坏消息,我安慰他,这也是个解脱,可以不知道那么多秘密了,又有读书的时间了。
  在我国,做这一行真是不幸,因为你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就可能莫明其妙地挂掉,但是在我国,做这一行也还真是有福,你一旦挂掉,就差不多彻底解脱了,你他妈想要犯那放不下的浑劲,人家都不再给你机会。
  刘原是放弃了京城的高薪闲差,携妻回南宁做事的,当初最大的理由是不想再孤魂野鬼。记得有回在某个会议上碰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长征了一把,我问他怎么这么累,他说单位规定出差要坐火车,即使他这个副总编辑也不例外。我知道他供职的那间报馆,在当地的垄断优势如同中国移动,就问他后不后悔,他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好歹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和生活中。
  但他终究是从广州大道中289号,从我们都刻骨铭心的那座小楼里混出来的,当他带着在那里汲取的营养回到自己想象中的故乡,故乡其实已经不再是他的故乡,他成了一个闯入者,他的营养和故乡的积习,终究要对抗的。
  他还要做回这一行,可能又要离乡。有个姑娘让我转达她对刘原的安慰,她说他那么热爱他的故乡。
  我说我们这一行没有故乡,只有日复一日的伤,只能没完没了地在路上。
  跟小姑娘讲完,打电话给刘原,他很坦然,于是告诉他我在长沙等他喝酒,他痛快地应承了,又说,老大你要有时间也来南宁喝酒。
  我想我有时间的时候,就是我挂掉的时候。
  大地之上,到处孤魂野鬼。

八月,一场马不停蹄的别离
刘原 http://sohuliuyuan.blog.sohu.com/130325578.html
10年的夏天,我离开了这张报纸。10年后的这个夏天,我再一次,离开了这张报纸。

在一个小时前的会议上,正式文件下来了。宣读完毕后,我说了几句临别感言。我说:我两进两出,此生与这张报纸的缘分已尽,但我依然非常感激这张报纸。它曾两次改变过我的人生航向,一次是11年前,它让我从小镇的水电站走到省城,开始了我的新闻生涯,还有一次是两年前,它让我从京城回到故乡。我毫无怨言地接受一切处罚,承担一切的责任。我真诚地祝愿我的同事们,现在是前同事了,继续把这张报纸办好,在坚持新闻理想和报人良知的同时,也要注意规避风险。

我说,就这个事情而言,我于自己的良心没有亏欠。我是干净的,坦荡的。

谢谢所有的同事们。

此刻的我,没有怨怼,只有感恩。我已经中年了,我理应有这样的胸襟。况且,在许多人看来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我来说从来就不是命根子。我一直相信,已经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你此生必须经历的,所有的怨怼都没有意义。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很轻松。更何况,我多年前在南都的时候,先后有四位管过我的老总先后被撤职,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凡是从南方报业出来的人,心态都会和我一样淡定。

人生是一场旅行,能够看到不同的风景,不同的面孔,就是一种幸福。

谢谢幼齿。

8月8日那天清晨,我匆匆出门,去参加紧急会议。幼齿忧心忡忡地送我出门,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回转身,和她拥抱了一下。我笑着说,没什么的,最坏的结果就是砸个饭碗而已,我们有手有脚,勤快,饿不死的。

这段时间,幼齿对我没有任何的唠叨和抱怨,一直支持我。这才像我的妻子,陪我漂泊过万里的妻子。

需要感谢的人还有很多。

谢谢我的精神教父、兄长程益中,每次想起他,就会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当我需要内心的安宁时,就会和老程在MSN上聊几句。他一直在给予我力量。几天前,他跟我说:在现今的中国,已经没有人能在故乡生存。我于是豁然了。

谢谢我的前领导龚晓跃。前天和昨天夜晚,他两次电话我邀请我去长沙散心。他写的那篇博客深入了我的内心:我们这一行没有故乡,只有日复一日的伤,只能没完没了地在路上。

谢谢南京的徐台、钱主任、张总、周敏、老克这段时间对我的关心。待菊黄蟹肥,我一定要与你们再度在民国的月光下谋醉。

谢谢我的前东家南方报业的关怀。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关注着每个从这个大院里走出去的人。不管以后走到哪里,广州大道中289号都是我心目中的精神故乡。这一次,我没给南方报业丢脸,我担当了我所能担当的。谢谢老兄弟们的问候和邀请。

谢谢所有给我短信和留言问候的朋友。我上不了推特,但听阿丁说了,谢谢关军、连岳诸君。今天最高兴的一件事情是MSN增加了一位新朋友宋石男。我们聊得很开心。

其实对我而言,这个事真是很小的事情,让大家都牵挂了,我很内疚。真的没什么的。2003年,我在南都,那幢楼当时是世界瞩目的焦点,经历过那些,其余的都是小浪花而已了。

我最大的收获是,在这样的时光里,得到了你们的温暖。虽然你们都知道我是个不需要安慰的人,但这样的温暖,让我很欣慰。至少说明我做人还不算失败,哈哈。

我一直很安静,很平静。这件事情没对我造成多少困扰。我惟一的伤感是,昨天晚上和幼齿在布兰卡泡吧,我忽然想起,我此生已经没有故乡了。坐过冤狱的程益中说得对,四处漂泊的龚晓跃说得对。但是当我想透彻了这点,我还是有感伤。我想起了华盛顿邮报记者写的《报人程益中》里的一段:

"但程已经受够了。他站起身来,说他并不想见到家人,他只想回牢房里去。

坐进警车,准备回看守所。此时,外边天色已暗,华灯渐次开放。车子开动起来,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了下来。透过车窗,他望向街对面的《南方都市报》总部大楼,他看到9楼他的办公室,窗户紧闭,没有开灯。突然眼前一道光芒闪过,大楼顶上"南方都市报"5个红色的大字亮了起来。在他被关起来时,他的员工们经过努力,终于成功地将他想要的"南方都市报"招牌亮了出来。

程益中开始流泪。

没有人看见。

他意识到,虽未身死,但已永诀。

随后绿灯亮了,开往看守所的车子继续前行。"

八月真是一个适宜离别的季节。4年前的八月,我离开南方报业,去了北京,那年八月的最后一天,南方体育死了。两年前的8月29日,我的好朋友、天才画家韦尔乔去世了。

也许。别离是我们的宿命。我们的一生都在不断地相聚和别离。

发一篇那年的专栏。献给八月,献给兄弟们,献给这个江湖。

和八月一起离去
刘原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5501220/
   月色洇湿了尿布一般潮润的长街。这不是广州大道中289号,这是南宁滨湖路的网吧。我缓慢地呷了一口漓泉啤酒,打开了电脑,打开了记忆之闸。
   4年前,我曾经路过眼前这条街。大巴像囚车一般漠然飞奔,我惶恐地仰望着自家房子和前东家的大楼陆续收敛成长街末梢的一颗痣,直至比精子还小。我开始了流浪狗生涯。
   狗到了广州环市路省站,望见人潮汹涌如乱世难民,膝盖一软。
  寄居在清水塘的亲戚家,辗转到广州大道的南方报业,如同到了麦加。上了二层小楼,所有人都低着头干活,无人理我,一个长发男子瞄了我一眼,手插裤兜踱远,这个男子后来为我的处男文集写了序,再后来,我离开广州的前夜,与他在酒楼偶遇,泫然碰了一杯。他叫龚晓跃,南方体育主编。
   我与当年的偶像们挤在小楼里,开始学打字,开始傲啸山林,开始耍流氓,开始发迹。那是多么群星璀璨的时代啊,当过兵的,卖过马桶盖的,做过电厂工人的,都挤进了同一个被窝里,生命不息,耸动不止。
   我第一次领到了五位数的月薪,然后,扶着劳损的老腰躺在了东风路的正骨医院。那年我28岁。
  我经常在天明才离开报社。没有生活乐趣,不知道鲍鱼、鱼翅和榴莲是什么味道。有次同事G姑娘送我一枚山竹,我洗净后一口咬去,只觉苦涩无比,遂还给她,说:此果未熟。她浅笑说,山竹须不是此种吃法,定要杀鸡取卵的。G姑娘是南方体育最爱笑的人,但两年后已经离职的她却开了煤气,先于这张报纸沉没于尘世。
   这座小客栈寄居过多少精英呵。五文弄墨,中国身价最高的编辑,懂六门外语的记者……如今他们像跳蚤一样隐藏在不同城市的街巷,面朝大夜沉默不语。8月30日,那些破碎的脸失去了招魂的幡旗。
   三年前的深秋,我因为病痛和厌倦离开了客栈,那天下午,我坐在杨箕村的地板上喝得烂醉,酒从喉管注下去,从泪腺里渗出来,我因这张报纸而背井离乡,纵身跳崖,但那水中的月光却碎了。
   依然常回那座小楼领稿费,和方枪枪小黑之流打情骂俏。再后来,要去北方了,去与南方体育的弟兄告别,他们的脸上流出了老狗一般的悲伤,说:驾崩了。
   在广州的四年是一场梦遗。我喷出了残存的青春,萎靡地回到广州西向800公里的故乡南宁。南宁北向五千里的新东家北京总部却发来指令,让我筹划南方体育的告别专辑。为新东家操办旧东家的告别宴,兄弟你可知道,我此刻惆怅得几乎人格分裂。
   和八月一起离去。这一年的8月30日,广州,一代枭雄正凝视着落日;这一年的8月30日,南宁,老流氓刘原将坐上K6次特快13号车厢,和未婚妻一起去苦寒的北方谋生。
   今夜的我还在故乡。长街熟睡在长夜里,我假寐在记忆里。迟暮和早殇,生来和死去,初春和雪夜,那都是命呵。只是我的兄弟,为何我想起南方体育,想起南方,前列腺就不禁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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