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峰:论低俗

作者:王小峰   来源:不许联想 

我发现,用"论××"做文章的标题很好,跟中学生写作文一样,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写下这个标题之后,我反省了半天自己,是否是一个低俗的人。结果 是:我是个低俗的人。为什么开始要反省自己呢?因为如果我批判低俗,那么一定会有人说你就是个低俗的人。现在这个社会,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是五十步笑半 斤,不用什么理由。好在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先反省一下。但我也知道,即便先反省自己,更弱智的人要是不明白的你的意思,一样会五十步笑半斤。但我相信,不 会有人嘲笑你高雅,因为丫心里巴不得戴上高雅的安全套呢,生怕人家说他低俗,人们都喜欢装孙子,尤其是在高雅与低俗这个问题上。可是如果我肯定低俗,并且 说得有点道理,我又担心没有判断力的人一窝蜂地跟着说"我也低俗""我就喜欢低俗",就像难民抢粮食一样失去风度,这就不是低俗,是傻逼了。

对,里外话我先都说清楚,让你丫表态都困难。你他妈为什么非要表态呢?不表态你能死啊?要不咱先说说表态问题,然后再说低俗。

论表态

前些天我在博客上骂一个人,就是我回答说"血你妈逼性"的那篇博客。我都能想象得出,一写出来,先是SMN上的一些朋友劝我:不要生气。然后还有人发短信慰问我:最近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了?更的人问我:那个人说的是什么事儿?

我能这么去骂这个人,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情。还不是《08县长》的事情吗。因为很多人签名了,表态了。而我不动声色,倒是整天在博客上声色犬马,这位 同志看不过了,要质疑我,劝我,激我,我最烦的话就是"是个中国人就该如何如何"这样的句式。比如我说:我支持。他会鼓掌,你是好样的。如果我虚荣心强的 话,我一定会按照他的指示去办,但是我没有。如果我反对,或者没有表态,他会说我胆小怕事,没有血性。先把一个人架起来,然后再要求他干什么,跟绑架勒索 无异。我之所以恶狠狠地骂他,是因为这种弱智的思维方式仍是当今中国人的通病(我一直以为文革才有呢),把很多事情当成时尚去要求别人。中国人喜欢做劝人 向上的事情,自己不怎么地,还老劝别人怎么样。用"劝"还比较温和,我更想用"绑架"这个词来形容这种傻逼的做法。

自古以来,中国人学会的群体意识就是排队。一旦发生了什么风吹草动的事情,大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排队,排正确了,可以保全自己,排错了,就是杀身之 祸。这种意识在文革的时候发挥到了极致,不是这个派就是那个派,大家天天表态,争斗。我小时候,毛泽东去世,大家去参加追悼会,要求每个人必须哭,但是很 多人没哭,于是在我们都十岁的时候就经历了一股血雨腥风般的政治斗争,老师要求同学举报谁没有哭。不哭在当时可能就是一种犯罪。所以后来刘德华老师根据这 个故事唱了一首歌――《男人哭吧不是罪》。

你看过去的皇帝,手下总是有忠奸两种臣子,不会有第三种,这样可以做到均衡,也就是和谐,然后他坐在上面看两拨人掐架,他既是古罗马角斗场上的观 众,也是拳击台上的裁判。而底下的人呢,打得你死我活。这几千年下来,就形成了一种极权状态的民众意识,要么往左要么往右。他要是往左,也要拉着你往左, 你要是往右,那就成了死对头,只有对立,没有统一。于是就有了让你表态式的绑架思维方式。至今,这种排队表态的方式仍然活跃在各个领域,你看国家发生什么 大事,都会有各种机构先后站出来表态,不这么做就是不忠。

《08县长》说的什么事,大家都清楚,一个关于未来中国乌托邦式的描述,这里面的核心就是民主与自由。而这人恰恰用一种极权式的绑架方式让我表态, 就这操性的人,还好意思让我表态。你说将来都是他这样的人,哦,天哪!其实,中国人都希望民主一点,自由一点,很多时候,我们的民主自由都是被民众自己剥 夺掉了。民主,请你先学会尊重别人的选择、观点、立场。

后来这位"绑架者"给我发邮件,他说我是个自由主义分子,所以我就应该说点什么。我是什么分子首先不是由你来定的,我说什么也不是由你来指定的,明白不?Shut你的Up吧,先把民主的ABC学好了再出来说话。

我从小就不爱听别人劝,长大了就更不爱听别人劝。我喜欢干什么,不喜欢干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政府天天唠叨"不干涉别国内政",你咋没学会呢。 现在,喜欢绑架的人到处都是,除了绑架别人的政治观点,学术观点,还要绑架别人的审美。老有人抱怨,说我写博客脏话太多,诸如"这篇文章写得不错,要是没 有脏话就更好了",为表示对这类人的尊重,这篇博客我脏话略微多一点。也别老说我火气大,我告诉你,我不管写什么,都是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在电脑的这一 边,你永远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就别瞎鸡巴揣摩了。有那闲工夫,去干点正事儿。

以后我会不定期地把一些来信、留言拎出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修理一下,标准是――你的观点够傻逼,and带有普遍性。这也算Q&A吧。

什么叫低俗?词典上说"低级庸俗",这种解释跟放屁一样没有用。但是要承认,低俗是有人类文明以来一直存在的一个东西,只要是人,都会有低俗高雅两 面,只是有时候低俗,有时候高雅,你不能让人一直高雅且不低俗。用哲学观点讲就是这叫辨证,用现在时髦的话讲叫和谐,这是事物的普遍规律。不能去抗拒某些 规律,对吧,水至清则无水煮鱼,人至察则无基督徒。如果要把一个人内心的低俗从身上拿掉,那人会变态的,比低俗还可怕。

我虽然低俗,但我仍然能很好地判断出福娃设计的很丑陋,这不是韩美林的错,而是一些非常低俗、没有审美的领导的错,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比某些领导高 雅。如果仔细去分析一些领导们的审美情趣,会发现他们确实很低俗,他们这种低俗还不像我们上网看几张裸照那样,他们因为动用某些权力来满足自己的低俗品 位,会造成很多成本上的浪费和视觉污染。比如,某位领导喜欢复古,所以他在位的时候建筑风格都弄得不伦不类,既不实用也不美观,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 现在你可以在本地观察一下,凡是看着别扭的建筑、装饰、城市规划,大都不是设计师的想法,都是情趣低俗的领导"建设性意见"。

有些领导因为在某些事情上栽跟斗了,抖落出一堆烂事,没一件是高雅的,都是低俗的。林嘉祥怪叔叔的低俗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还有,每年的春晚,就是个 低俗大连串,那都是领导审查过的,领导的审美水平不过如此。还有电影局,他们审查通过的电影,基本上以低俗为主。没有高雅指引我们的时候我们一样低俗,有 这样的低俗东西指引我们,我们怎么能高雅呢。

其实也不能都怪领导,领导也是人,是人就会低俗。但是领导用自己手里的权力要求别人高雅,自己偷偷低俗。要高雅咱们一起进步,要低俗咱们一起退步, 生死与共也行。权力可以约束一个人的行为,但是不能约束一个人的兴趣、品味。我看了芙蓉姐姐的表演,未必我就低俗了,我听了一场交响音乐会,未必就高雅 了。那我要是带着芙蓉姐姐看一场交响音乐会呢?

有一次,罗老师跟韩寒在饭桌上探讨AV,听得我云里雾里,但我没觉得这二人有什么低俗,相反很多观点看法让我觉得还是很有见地。我从来就看不下去 AV,前几天饭岛爱老师去世,我才知道饭老师原来是个AV女优,为了了解饭老师,我还看了一段她的片子,三分钟我就想吐了。你说我这种生理反应是否就能证 明我很高雅?显然不是。我觉得人们的"兴取向"很复杂,不能用简单的低俗和不低俗来划分。

近日,很多著名的门户网站和著名网站都因为有低俗内容被点名,具体有什么低俗内容我不太清楚,好像大都是一些比较过分的图片、视频,格调不太高雅。 其实不管章子怡穿不穿衣服,淫者看到之后满眼都是淫。就算是一张赤裸的图片,智者看到的也都是智。审美这个东西一旦也统一标准,也挺可怕的。你想想,一千 个人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哈姆雷特,那可真叫――啥是逼呀?

我赞成保护青少年健康成长,但是它和现在互联网追求利益最大化相矛盾,既然网站都喜欢贴一些低俗内容的东西,我们就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你 认为的低俗的东西?主要是大家喜欢,大家都挺低俗的,一张阿娇的艳照点击绝对比一张卡拉扬的照片量要高,这就是事实。但是不能因为你要保护青少年健康成长 这样的高尚行为剥夺了成年人的低级趣味,欣赏低俗的东西是不受法律约束的,干吗要剥夺这一部分权利呢?

既然这次大网站都全军覆没,索性让各大网站把正常内容和低俗内容驳离开,分级吧。正常内容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浏览,低俗内容让低级趣味者付费观赏,看 一篇低级小说付费1元,欣赏一张低俗照片付费5元,看一段低俗视频付费5元,谁有经济能力谁就去欣赏。让他们注册,银行卡号和身份证号都留下,未成年人当 然进不去了。一方面满足了低级趣味者的眼瘾,一方面还可以让网站盈利(现在网站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一方面还挡住了未成年人,一举三得,多好。这是一种公 平意识,在不剥夺你某些权利的前提下,让你用经济实力来实现你的权利。花钱买快乐,愿打愿挨才叫民主。

附:我敢打赌,他们做不到

因为内容低俗被点名,各大门户网站都在显要位置刊登了道歉信,而且是充满诚意的道歉信,至少比《非诚勿扰》看上去有诚意。这次我真的笑了,三大网站比冯小刚幽默。但是我敢打赌,一个月后,你将在各大门户网站中继续看到低俗的内容。

这次道歉比较积极的是新浪、搜狐、网易。腾讯也道歉了,但是他们的道歉页面不知道为什么删掉了。不作恶的股沟没有道歉,不直接作恶但可以帮助别人作恶的百度也没有道歉。至于其他规模不太大的网站,大概意识还不强,在未来24小时内迫于压力会极不情愿地假装真诚道歉。

我欣喜地看到,新浪用"深感痛心并高度重视"这样的措词来形容他们被点名后的心情,哦,天哪,我可没看出来,他们痛心也是痛心少了很多点击吧?我一直觉得,这家网站就该关门,省着祸害那么多人。至于搜狐,他们也"深感愧疚","这与搜狐网一直所追求的价值观和理念相背离,与搜狐网立志成为有责任感的媒体和企业公民的理想不相符。"咦,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觉得张朝阳老师就差把自己的裸照贴出来了。

这些诚恳地道歉轻如鸿毛,我看到的是他们对利益的追求倒是重如泰山。其实道歉不道歉都是摆摆样子,我国对某些东西的清理都是一阵一阵的,这阵子过去,他们会继续作恶。既然他们一直以来就肩负很多职责,为什么都出事了?我认为互联网都没有底线和尺度,凡是传播信息的新媒体,都没有最起码的尺度和底线 ――我指的是保护青少年这方面。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