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华:你对正确更敏感,我对自由更敏感

来源:黄亭子

少华老师的大作,向来文章好而标题一般,这次难得的是"二难并"。
地址是:http://msh01.blog.sohu.com/118918188.html#comment
我的跟帖如下:

"看来这是共同的担忧。时评写作者们担心触怒网民而不敢发声或违心发声,基本已经是很严重的问题了,前段北外女生案更显突出。

对公知而言,这是一种媚俗。对动辄鼓噪而攻击的网民而言,这毫无疑问是民粹。最可怕的是两种往往捆绑在一起,或者前者索性操弄后者。"

马师正文见:


在邓玉娇案判决前的网络争议中,我感觉到,有一些人的表达可能因为观点的不正确而受到了约束,即处于表达的不自由状态。这种约束就是网络的匿名谩骂(而不是对他们观点的理性批评)。当事者有乔新生、高一飞两位法学教授,可能还有其他的人。有人可能觉得匿名谩骂是网络表达的常态,不构成对表达自由的约束,或者说,它不构成中国言论自由的主要问题。对此,我部分同意。中国的言论自由,主要还是要从国家、政府、当权者那里求得。但是,在一般意义上讲,网络的言论环境,也是一种言论环境。如果一个人因为网络的匿名谩骂而有所忌惮,不敢发表与网民倾向相异的观点,那么,言论自由――或者说,言论自由所承诺的观点的多样化,就已经损失了。在我看来,言论自由不仅是一种应当由法律、政策保护的权利,而且是一种受言论环境影响的真实的心理状态。

  不见得只是乔新生、高一飞等因观点而被骂的当事者个人。如果其他潜在的表达者因鉴于他们的遭遇而"吸取教训",那么,同样,言论自由――或者说,言论自由所承诺的观点的多样化,也已经损失了。至少,我自己因为对乔新生的一篇评论发表了一些看法――至少没有跟着批评乔新生吧,就跟着分担了一些骂名,"无良教授"啊,没有良心和血性啊,等等。这算是轻的。高、乔两位所挨的骂比我更高一个等级,这里就不便重复了。所以,当我为重提这个话头而有所犹豫的时候,我就能够体会到我已经言论不自由了。我从自己身上体会到的是:一种简单粗暴的网络语言,已经对我们所有发表评论的朋友们产生压力了――也许因为你这次观点正确而感受不到这种压力。但是,你怎么知道你下回仍然观点正确呢?如果你总是在小心地探测你的观点是否符合网络上的正确标准而发言,你的思想和表达,还是自由的吗?

  这两天,我在看两篇关于网络言论的论文,一篇是发表在《国际新闻界》第四期上的《网络事件中的民粹主义现象分析 ――以"哈尔滨警察打死大学生"事件为例》;另一篇是该刊第五期《不应高估网络言论――基于122个网络议题的实证分析》这两篇都对网络言论(主要是在论坛、跟贴中的言论)的表达、交流、认识效果及其质量做出了比较消极的判断。此前该刊2008年第5期,还有著名网络问题专家胡泳的论文《网络开展政治慎议的障碍因素》,也对网络言论表达了同样消极的看法。我想,这种消极的判断与评价,如果发表在网络上,也会受到匿名谩骂的。因为,当网络言论作为一种价值被学术研究"低估"的时候,与此相联系的人群,自然会感受到价值贬损而不能忍受。

  但是,这几篇论文,都不是诉之于网民的,而是诉之于媒体和决策者的。它们的初衷不是要贬损或约束哪一个表达群体,而是提醒人们要对网络言论的代表性及效果以客观准确的估价――也许,它已经被高估了。同时,它们也时常以低水平的匿名谩骂证明着自己被高估了。尽管,以2003年孙志刚案件和收容遣送制度的废除作为标志,人们认为网络言论推动着中国政治的进步,这是不容否定的。

  我的这篇文章文,也不是诉之于网民、责之于网民的。我诉之于我过去的同行,那些至今以笔为业的人朋友们。你们在今天因为观点正确,应和了广大网民的意见倾向而受到欢呼,你们看到你们所批评的人因此受到网民的谩骂。但是,这种言论环境需要你们小心,因为,你们可能会因此自觉不自觉地应和这种环境,以这种环境的标准为标准,以这种环境的是非为是非,从而在根本上丧失独立表达的勇气。如果这是我的过虑,那么最好。我也希望如此。实际上,我在何三畏痛批乔新生文章后面,看到何三畏兄受到网民们英雄般的推崇和鼓励。然而,就在此前不久,何三畏兄另一篇质疑李辉揭露文怀沙个人历史的博文,却受到了可能是同样一批网民的痛骂。而何三畏的这篇文章。我读后深以为然,觉得非常有勇气、也有令人尊重的理性与宽容。他就是我一直尊重的人。何三畏两篇博文在网络上的不同遭际说明了什么?我觉得特别耐人寻味。我只希望,无论是网民的欢呼还是痛骂、讥讽,都不要影响何三畏将来自由的思想与表达。

  我的时评朋友,在今天,你可能对观点的正确与否更敏感,永远希望自己站在正义一边、弱者一边、人民大众一边。这是没有错的。但是,我,一个过去曾经从事观点写作,现在在大学观察观点写作的人,则对观点表达的自由更敏感。为什么呢?因为,只要保障观点的多元与自由,通过理性的批评与论辩,就不难收获正确的观点――即使我不正确,还有你正确呢。但是,如果观点表达不自由,只允许有一种正确的观点表达,那么,总有一天,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不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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